亢奋的状态





婷,

刚做完进展汇报,想要松一口气。

轨迹相似的缘故,“知识结构”同一体系下来,所以有些事说出来,大家点个头就都明白了。 因为有想要完成的欲望,所以会处在不累的精神状态中。完成了,自然睡得比较多。我明白你的意思。

我们都知道艺术:就是判断,就是做选择,就是做决定的真理,从静物写生该选哪一种色调尺寸形状的水果开始、到摆放的位置方向远近、採自然色还是光源色、及画多大尺寸的画、画在什么纸上、用什么媒介来画较理想;还有画固有色还是主观色、想要色调明快点还是黯淡点、想要更着重色彩结构或者形体结构,或整体画面结构来统御它们,它们是附属品;还得想并置一组静物带来的背后代表的符号意义等等。。。都得一一做决定该如何取舍。 所以最终画面上的每一毫米,都是深思熟虑的结果,回看时,可以把它当成日志,用来细心品味自己的心灵轨迹。我不太有时间经营文字,因为我的情绪都在画中每一单个元素里。当我习惯了绘画语言后,我渐渐发现用文字来表达惯常有的情绪,很难相应。

而离开画面,回到生活的时候,我也发现能够让我们随心所欲做决定的情况,原来远比想象的少。有一种对比,是,决定奉身艺术过后,才会越发能够体会的。这种对比所造成的失望、焦虑、不安、不满、不知所措、可惜(看吧,我发现没有十分适当的词眼)等等吧,都是一种抽象的思绪。 当你在画面上掌控得越来越得心应手,各种元素都在你手上等着被安排在一个恰当的位置,等着各自给予呼应的时候,你会享受这种亢奋的状态的。在同一种逻辑的世界里,它们各司其职,安分办好自己的角色。当然,要驾驭这种安排的能力,需要一定的经验,和狂热的天分。这是做决定带来的快乐,更确切的说法,是亢奋,是让人得以继续快乐地生活的一种情绪。

可是我替他们心急与不忿,因为没有人告诉他们你可以自由做选择,所以他们已经习惯于接受,习惯被安排,包括那些不合理的部分,就算尊严受剥削也没有知觉;并非习惯不表态,而是没有态度可以发表。你不妨告诉我你要我怎么画,你想要什么?某些学生如是表明。这不是插画或广告行业的问题,或是什么民族大业的问题,而是整个环境的集体精神:我不知道我要什么。有学生问我:你觉得我major这个学系好不好,功课多不多,适不适合,你卖画最多卖过多少钱?却极少人谈论过对绘画的看法,甚至面红耳赤地展开辩论。这种情况,可怕的还不只发生在学生身上而已。

你看吧,郑丁贤先生在评论里说,以往都能召集万个人头的大选前宣传讲演,如今只有两三百人头稀疏的情况,这表明大家都不想做选择了。还是已经失去做选择的能力?

昨天跟同事谈论我的绘画理念,我说画中内容从来不是我表达的关键点,不在我想告诉你什么,我想批判些什么,然后争取你的认同,开心于大家对此问题的根源持有同样想法。所以,何必抱着解读的角度来“读”画呢,你想从画中找到什么密码呢?审美不该那样。欣赏一幅画的时候,那些隐藏画中的宣扬或批判政治或意识形态、宗教哲学理念什么的,不妨暂放一边吧。如果觉得从一幅画看到一种政治态度,或哲学理念,及历史状况,就表明你获得了,看懂了艺术精神,极不妙。那其实是一种误读艺术的眼光,一种精神污染状态,自己污染自己。这不该是欣赏艺术的核心精神。

我想我更看重于表达一种情感状态。不过你别误会,我的意思并不是在画中表达当下的这种亢奋状态。等哪天厘清了,弄明白了,我再慢慢道来吧。我得回到画面上了,唯有那样才能把问题搞明白。

今天有从伦敦回来的前同事办的结婚小party,可惜我没办法抽身参加,不过我相信同为画家的她,能明白我当下的处境的,毕竟我去年到伦敦的时候,她也没办法抽身离开她的绘画情绪里。

就这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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